办案要旨
审查机关在认定电子产品翻新行为是否构成牌号侵权时，须从是否影响牌号识别来源功能发挥的角度出发，结合详细翻新程度及办法进行判断，个中擦拭及抛光型翻新一样平常不认定为侵权，而“维修及重构式翻新”则有被评价为假冒注册牌号行为的空间。
基本案情
“IPAD”牌号注册号为1590557，权利人为美国苹果公司，核定利用商品/做事项目（国际分类：9）包括：打算机、打算机周边设备、显示器（电子）等。自2020年6月起，被告人李某平陆续雇佣被告人张某兵、颜某川、罗某荣（另案处理），租用广东省深圳市龙岗区坂田街道某地作为加工窝点和仓库，从深圳华强北探求卖家收购大量二手IPAD平板电脑，并购买假冒的IPAD平板电脑零配件，进行涉嫌牌号侵权的翻新处理后再将翻新电子产品卖出。
2020年12月16日，公安机关接举报后在上述地址缴获疑似假冒苹果公司注册牌号的IPAD平板电脑180台、账本6本、作案条记本电脑2部以及翻新工具等物品。经苹果公司鉴别，上述180台平板电脑中有67台经由维修或改换零部件，非原官方产品，代价115290元。经检讨涉案账本并统计个中标注维修或改换零部件的IPAD平板电脑的数量以及翻新用度，初步认定被告人李某平等人翻新IPAD平板电脑的造孽经营金额为1549920元。
办案过程
2021年1月11日，深圳市公安局龙岗分局以李某平、张某兵、颜某川等3人涉嫌假冒注册牌号罪，提请深圳市龙岗区公民审查院（以下简称“龙岗区院”）批准逮捕。龙岗区院经严格审查，于2021年1月21日，以涉嫌假冒注册牌号罪依法对正犯李某平作出批准逮捕决定，对付参与程度较低、社会危害性不大的员工张某兵、颜某川2人分歧意逮捕。同时，承办审查官根据案件证据情形，哀求侦查机关连续补充侦查，包括对缴获的侵权产品做价格认定，对查获账本中的成品发卖部分和翻新用度部分进行区分、分别统计金额。
2021年3月10日，深圳市公安局龙岗分局以李某平、张某兵、颜某川等3人涉嫌假冒注册牌号罪移送龙岗区院审查起诉。龙岗区院经审查认为，犯罪嫌疑人李某平、张某兵未经注册牌号所有人容许，在同一种商品上利用与其注册牌号相同的牌号，涉嫌假冒注册牌号罪，应该深究其刑事任务。犯罪嫌疑人颜某川作为李某平雇佣的员工，虽然履行了假冒注册牌号的行为，但犯罪情节轻微，系从犯，参与韶光较短，归案后能如实供述，志愿认罪认罚，决定对颜某川作相对不起诉处理。2021年4月16日，龙岗区院以被告人李某平、张某兵2人构成假冒注册牌号罪向深圳市龙岗区公民法院提起公诉。2021年8月16日，深圳市龙岗区公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采信龙岗区院关于本案翻新行为随意马虎导致消费者对IPAD平板电脑的来源产生稠浊，后果严重，属于假冒注册牌号行为的见地，依法以被告人李某平犯假冒注册牌号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惩罚金70万元；被告人张某兵犯假冒注册牌号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1年6个月，并惩罚金14万元。讯断已生效。
案件评析
（一）加大对涉电子产品翻新家当案件的重视程度及办理力度具有必要性电子信息家当是国民经济的计策性、根本性、先导性家当，是加快工业转型升级及国民经济和社会信息化培植的技能支撑与物质根本，是保障国防培植和国家信息安全的主要基石。电子产品翻新家当是电子信息制造业的主要内容。与其他家当不同，电子产品翻新利用的“原材料”是已进入消费领域，仍保持全部或者部分原有利用代价的电子产品，这些电子产品仍标有牌号权人的牌号。虽然2013年商务部出台的《旧电器电子产品流利管理办法》和2018年新修订的《中华公民共和国循环经济促进法》（以下简称《循环经济促进法》）等均明确鼓励电子产品回收再利用，且哀求对付翻新产品应加贴“翻新”标识，但干系哀求均为原则性规定，缺少详细的可操作性指引。部分法律意识淡薄的小作坊每每选择通过不当的翻新办法，对二手电子产品进行翻新修复，再冠以“全新”“原装二手”“正品二手”等虚假标签以赚取高额利润。由于操作性强的法律法规以及行业自律的欠缺，电子产品翻新市场呈现出一定乱象，家当发展面临较大的法律风险。以深圳为例，2019年1月1日至2022年4月25日,深圳市审查机关共受理陵犯牌号权类犯罪案件1418件2707人，个中涉及电子产品翻新的案件347件640人，案件及涉案人数分别占比约24.5%、23.6%。3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循环经济头部企业的顾虑，影响了企业进军电子产品翻新市场的信心和决心。家当的主要程度、产品类型的分外性以及刑事案件的高发态势，使办案职员意识到加大对涉电子产品翻新家当案件的重视程度及办理力度刻不容缓，须明确翻新行为的认定标准，在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同时，积极参与行业管理，掩护知识产权权利人合法权柄以及公正竞争的市场秩序。（二）明确不当翻新行为的认定标准，根据翻新程度及办法在个案中进行判断牌号之以是能够得到排他性的法律保护，紧张在于牌号的识别来源功能。因此，办案职员认为，对付电子产品翻新是否构成假冒注册牌号罪，紧张是判断非牌号权人对付注册牌号的这种“利用”是否影响牌号识别来源功能的实现，而不应否定统统形式的翻新。详细来说，须要视翻新程度及办法判断行为的性子。实践中的翻新办法可分为三类，一是轻微擦拭、抛光型翻新。这类翻新行为人未对电子产品本身进行“本色性改造”，不会危害牌号的识别来源功能，纵然翻新行为人在擦拭、抛光后将其作为“全新机”***，也应考虑为民事侵权，或者在某些情形下，按照其他犯罪处理。二是“维修式翻新”，紧张指规复某些功能不正常零部件的翻新，根据《循环经济促进法》以及《中华公民共和国牌号法》等干系法律的哀求，翻新行为人如果充分表露了翻新产品的信息，准确奉告消费者翻新行为主体及详细“维修”信息等，则可有效避免翻新行为对付牌号识别来源功能的危害，不会妨害国家对付牌号的管理制度及干系的市场经济秩序，不易危害牌号权柄，一样平常也不会构成假冒注册牌号罪，但若不准确表露翻新信息，将维修或者改换零部件后的二手电子产品作为“全新机”“原装二手机”或“正品二手机”售卖，则很可能构成假冒注册牌号罪。三是“重构式翻新”，即通过拆解、组装那些基本损失利用代价或是维修本钱过高的“废旧”电子产品，得到一个“新产品”的翻新。所获“新产品”单从零配件的角度看可能全部源于牌号权人，但这种“重构式”组装大大降落了产品的稳定性，完备不同于牌号权人供应的商品，纵然详细表露翻新办法及翻新行为的履行主体，也可能使消费者将产品稳定性降落的结果归咎于牌号权人，影响了牌号识别来源功能的发挥，因此，“重构式翻新”有被评价为假冒注册牌号的空间。市场上最紧张的翻新行为是前两类，即轻微擦拭、抛光型翻新以及“维修式翻新”。结合本案来看，本案现场查获了180台IPAD平板电脑，经苹果公司鉴别，这180台IPAD平板电脑中，有67台通过“维修”的办法对产品进行了翻新，包括改换屏幕、系统内存、返回键、外壳等，且未采纳有效方法避免消费者对产品来源产生误认，审查机关遂认定该部分产品为假冒苹果公司注册牌号商品；而别的的113台紧张是通过轻微擦拭、抛光等办法进行翻新，未对电子产品进行“本色性改变”，可适用牌号权利用尽原则，属于对牌号的“合理利用”，不应认定为假冒苹果公司注册牌号商品。（三）依法能动履职出台干系合规指引，助推家当康健发展审查机关在刑事案件办理中，对付创造的家当发展面临的突出刑事风险，应依法能动履职，结合家当发展实际，在充分研究论证的根本上出台干系合规指引，为打造一流法治化营商环境、做事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供应坚实的法律保障。李某平等假冒注册牌号案是一起比较范例的翻新电子产品假冒注册牌号案，该类案件在深圳龙岗、福田、罗湖等电子信息制造业比较集中的地区已成为最紧张的涉知识产权刑事案件，严重影响了家当的康健发展。为促进电子产品翻新家当康健、稳定、持续发展，勾引家当市场化、规范化、合法化运作，2021年下半年，深圳市审查机关在全面梳理总结、剖析研究近年来深圳市电子产品翻新家当知识产权侵权犯罪案件特点的根本上，先后约请北京、上海、湖北武汉等多地知识产权领域有名专家学者参与专题研讨，达成一系列共识，形成研究报告，为家当合规培植供应了充分的理论支撑。此后，又陆续拜访调研华为、苹果、光彩、OPPO等紧张电子产品生产厂商以及万物新生等电子产品翻新龙头企业，理解干系企业在市场经营、知识产权维权中的痛点、难点，同时听取企业对付电子产品翻新家当知识产权刑事合规培植的见地、建议，对家当发展的合规需求有了充分的理解和节制。在深入开展理论研究及充分听取市场见地的根本上，2022年4月，深圳市审查机关对外发布《电子产品翻新家当知识产权刑事合规指引（试行）》（以下简称《合规指引》）。《合规指引》由弁言和正文组成。正文分为目标、范围、规范性引用文件、术语和定义、知识产权刑事合规指引五个部分，提出了勾引家当主动充分表露信息等15条详细指引哀求，个中主动充分表露信息、显著标注“翻新”标识、限于抛光及一样平常维修、选用可靠零部件等必要性指引与从严把控产品质量、规范翻新产品发卖等推举性指引为电子产品翻新家当康健、持续、稳定发展亮起“绿灯”，起到了为合法翻新正名的浸染。而禁止利用易致稠浊的称谓和标识、翻新利用的零部件不得为假冒或侵权零部件、外包装及配套产品不得侵权、禁止“重构”电子产品、禁止涉及牌号标识本身的擦除等禁止性指引则从反面为家当发展划定了“红线”，从法律下贱为电子产品翻新家当厘清了合法经营与侵权犯罪的法律界线。《合规指引》发布后，得到深圳电子行业协会高度重视，其多次和审查机关漫谈互换，并开展了大量的市场调研事情，组织商家会员对《合规指引》进行学习，约请行业专家和企业探索、体例电子产品翻新家当系列团体标准等。部分合规意识强的头部企业，也根据《合规指引》哀求，结合自身实际开展了合规干系事情。《合规指引》切实为电子产品翻新家当康健发展供应了有力的法治保障。点评见地刘涛(最高公民审查院知识产权审查办公室综合折衷处处长、三级高等审查官助理)：近年来，审查机关提起公诉的陵犯知识产权犯罪案件呈上升趋势，个中陵犯牌号权犯罪是紧张类型。在案件量增加的同时，犯罪手段也在不断升级，暗藏性越来越强，给法律职员带来办案难题，干系行业管理事情也亟需发力。该案涉及电子产品的翻新问题，翻新行为的定性具有前沿性、交叉性和繁芜性，是法律办案难点。审查官敢于迎难而上，求真务实，通过不懈努力将该案的“疑点”“难点”成功转化成了该案的“亮点”，同时还在广泛调研根本上提炼办案规则，出台干系《合规指引》，实现了“三个效果”的统一。陵犯知识产权犯罪系行政犯，办案中应遵照法秩序统一原则，坚持认定行政犯以行政违法为条件。为了促进循环经济发展，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我国《循环经济促进法》规定了“再利用”，即将废物直接作为产品或者经修复、翻新、再制造后连续作为产品利用，或者将废物的全部或者部分作为其他产品的部件予以利用。《旧电器电子产品流利管理办法》也鼓励电子产品回收再利用。应该把稳的是，干系法律法规也对翻新发卖行为提出了规范哀求。本案涉及的翻新究竟是属于合法的“再利用”行为，还是陵犯牌号权的违法行为乃至犯罪行为，须要详细问题详细剖析。首先，必须找到行政法上的依据。《循环经济促进法》第40条第2款规定：发卖的再制造产品和翻新产品的质量必须符合国家规定的标准，并在显著位置标识为再制造产品或者翻新产品。《旧电器电子产品流利管理办法》也有干系昭示哀求。该案被告人未按照规定标明翻新产品信息，乃至伪装正品，违反了上述规定，不适用“牌号权用尽”原则。其次，在认定电子产品翻新行为是否构成牌号侵权或者犯罪时，须遵照本色阐明原则，从是否影响牌号识别来源功能发挥的角度出发进行剖析。该案办案审查官将翻新分为三类，逐一剖析行为性子，并得出“维修及重构式翻新”可能被评价为假冒注册牌号行为的结论，供应了类案剖析思路。法律的实质是利益平衡。办理涉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应看重把握知识产权与社会公共利益之间的平衡，既严格保护知识产权，有效掩护权利人的合法权柄，又戒备个人和企业权利过度扩展，确保公共利益和勉励创新兼得。该案中审查官既通过办案保护了权利人苹果公司的权柄，又指出轻微擦拭、抛光型翻新未对电子产品进行“本色性改变”，可适用牌号权利用尽原则，有利于保障广大从事正规二手电子产品经营人的合法利益。此外，该案办案中贯彻落实宽严相济刑事政策和少捕慎诉慎押刑事法律政策，对付受正犯雇佣、浸染较小的从犯，作分歧意逮捕、相对不起诉处理，实现人权保障。参与社会管理，通过审查履职不断促进社会管理能力和管理水平提升，是审查机关义不容辞的任务。该案审查机关没有就案办案，在创造触碰到的是行业普遍问题后，积极开展调查研究，提炼办案规则，制订出台《合规指引》，对法律办案有很好的借鉴浸染。同时，《合规指引》也给干系企业和从业职员划清了行为界线，有利于促进电子产品翻新干系行业康健发展，实现办理一案、管理一片的效果。
作者：深圳市公民审查院课题组 何勋 ，广东省深圳市公民审查院第三审查部。
来源：《中国审查官》杂志2023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