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0年8月亚洲大厦“星空间1号”开业以来的不到4年间，逐渐被约定俗成命名的“演艺新空间”，已形成了具有较大规模、广泛影响的新型演艺业态。与此同时，演艺新空间也塑造和发展出演艺新形式：有沉浸式不雅观演，如上海愉快麻花选择在商业综合体长期驻演沉浸式笑剧；有多空间集聚模式，如“演艺大天下”范围内的新空间聚合体不断拓展，亚洲大厦、大天下、第一百货、世茂广场“四点”构成演艺新空间不雅观演地标圈；有文旅打卡网红景点，如朱家角课植园园林水上戏院、宝山瑜音阁古戏楼等，不雅观演联动打卡景区景点旅游不雅观光；还有多业态跨界创新，如朵云书院·戏剧店投资青年导演出品的原创沉浸式戏剧。
人类演出艺术的丰富性，因此演出空间的多样态为根本的。本日，随着新的空间的建成，随着多媒体及数字化技能的进入，新的演剧时期已经悄然来临。
南京路上的演艺文化新地标
从镜框式舞台走向新空间
20世纪之前，受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中国戏曲处在唱戏时期。戏曲演出呈现原始的多样态演出空间，如娼寮、瓦舍、厅堂、水榭、庙台、街头、野外、集市以及戏楼、戏园子等。
一个多世纪的韶光，上海经历了“唱戏时期”“演戏时期”“演艺时期”“演播时期”四个时期。1908年，欧洲镜框式舞台戏院被引入中国，在上海建造了第一座有别于戏园子等传统演出场所的戏院——上海新舞台。“新舞台”既是一座新建戏院的名称，也是一种新型戏院的统称。在“新舞台”的演剧空间里，涌现了综合艺术的欣赏标准，涌现了编剧、导演、舞美设计、作曲等当代戏剧观点。于是，中国戏曲便从看重声腔的“唱戏时期”进入到讲究综合艺术的“演戏时期”，中国戏剧的“戏院化”运动横贯了20世纪的100年。
1909年《图画日报》图片《上海著名之阛阓•新舞台》
1998年，中国第一座当代化大剧院上海大剧院在上海落成，中国戏剧从刻板的镜框式舞台戏院里解脱出来，进入到表现力更加丰富的当代科技演艺空间，在以当代商业形式的音乐剧为演出主体的大剧院里，中国戏剧在更开阔的演出空间里已不仅仅知足于唱故事、演故事，而是更自觉更艺术地张扬民族化、地域化的演出个性，开拓戏剧故事的精神境界和人性内涵。在走出单一的镜框式舞台戏院的同时，小戏院、沉浸式、山水景不雅观体验式，以及曾经的园林、古戏台等演出空间次第打开，中国演艺业在世纪交汇的期间从传统的“唱戏时期”“演戏时期”，逐步进入“演艺时期”。
以亚洲大厦“星空间”为原点迅速发展起来的上海演艺新空间，其演艺形态和不雅观赏办法不拘一格、千姿百态，同时具有唱戏、演戏、演艺、演播特色。在上海大剧院、上海文化广场、东方艺术中央以及即将落成的上海大歌剧院等当代演艺大剧院的映衬下，上海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演艺新空间星罗棋布。随着小型驻场演出的发达发展、品牌化和集群化效应的显现，亚洲大厦仅用一年多韶光，上海大天下仅用数月韶光，完成了从闲置办公楼、生僻展示馆到新晋文化地标和网红打卡点的转变。
如亚洲大厦根据年轻白领群体的欣赏习气推出大量沉浸式驻场演出，个中首个驻场亚洲大厦里的演艺空间的音乐剧《阿波罗尼亚》和它的姐妹篇《桑塔露琪亚》等已成为火遍全国的爆款剧目。到2024年，亚洲大厦里的演艺空间扩展到19个，总面积达4700平方米，俨然成为“立体百老汇”。看其楼层指示牌，笑剧盒子、复合戏院、金广发戏院……从音乐剧、话剧、脱口秀到舞剧，各种演艺类型填满了大厦的每个空间。更值得关注的是，随着亚洲大厦品牌效应的逐步外溢，演艺新空间向其周边商业体不断拓展，而演艺市场的发达发展也匆匆成了周边文商旅的深度领悟。
《桑塔露琪亚》赌场沉浸式布景
“演播时期”重构演出办法
2019年涌现的疫情，客不雅观上助推了演艺业向自由流动的开放式演艺空间的回归。密闭的戏院本来就不应该成为演出艺术的唯一场所。与此同时，随着线上的直播、转播和首演，加之网络时期演艺形态的发展，中国戏剧迎来了一个更加新颖的演艺时期，即“演播时期”。互联网技能催生戏剧演播行为，虚拟化演艺新空间开始涌现，一批习气刷视频的年轻不雅观众带动了新审美潮流。疫情更使舞台艺术的传播办法受到极大寻衅。凡此各类，匆匆使我们进行思考，演出是不是只能在密闭的戏院空间完成？能不能在线上完成演出？线上演出是否也能达到现场互换的效果？
在一个全媒体的高科技时期，随着当代不雅观众审美需求的提升，戏剧创作不能再仅仅从创排有一定思想内涵的作品着眼，而需兼带思考如何变换演出形式和传播办法以争取更多的不雅观众，尤其是全媒体时期发展起来的当代年轻不雅观众。就线上演出而言，未来的戏剧很可能涌如今虚拟戏院——不雅观众可以进入线上戏院，选择不同的剧种、剧目，戴上高科技视听设备进行不雅观赏。就如我们看足球天下杯比赛，并不须要到现场才能不雅观看，对付环球数以亿计的足球迷来说，能够看现场比赛的是少数，好在，线上比赛的精彩程度并不比现场要差，有时现场看不清楚的细节还要问线上的不雅观众。如今，直播主要的体育赛事已成为一门独特的技能乃至艺术。
上海的户外演艺新空间
这两年，我们先后纪念了徐玉兰、袁雪芬、傅全喷鼻香、范瑞娟等越剧演出艺术家的百岁诞辰。实在真正现场看过她们的演出，尤其看过她们芳华时期现场演出的不雅观众非常有限，更多的不雅观众是通过欣赏她们拍摄的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红楼梦》而喜好上越剧和喜好上她们的。沪剧演员茅善玉、黄梅戏演员韩再芬也是借助她们主演的电视剧而名扬全国的。最近浙江青年越剧演员陈丽君更是通过线上的亿万流量而火爆出圈。
但是，“演播时期”的紧张标志，并不是将线下的戏院演出直接转换成线上播出，或者线上线下一起播出那么大略。便捷的传播渠道、广泛的触达面是网络视听平台的核心上风，线下演出转为线上播出，并非大略的媒介转换，二者在内容呈现、传播办法等方面也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戏剧人一贯在为实现舞台艺术传播的转型进行各种努力。中国国家话剧院不久前考试测验推出线上演播品牌“CNT现场（中国国家话剧院现场）”并发布首部“CNT现场”作品，实现了不雅观众在网上就可不雅观看话剧的美好欲望。
首部“CNT”现场作品《英雄时期》剧照
用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的话说，“CNT现场”便是通过数字化、多讯道、多机位实时拍摄与切换，稳定、低延时的5G传输技能和VR、XR等数字内容加载，实现制作、传输、不雅观看真个数字化升级，以高度还原的现场感、沉浸式的视听效果和自主切换的视角，为线上不雅观众重新定义戏剧现场。
而上海则在闹市中央——南京东路世纪广场打造了沉浸式虚实交互数字IP演绎中央the boxx。这个演艺新空间上演的首部剧目便是虚实领悟的数字光影互动剧《追光之城》，由专业的声光电智控系统、多媒体数字内容与真人舞蹈演员的演绎相结合演出，通过空间交互、区块链、全息动捕、天生式人工智能等技能增加互动性，让佩戴智能穿着设备的不雅观众得到更好的不雅观赏效果。
戏剧的多种“重返”
当下，演艺界人士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负责态度理解什么叫多维全息的演艺空间、什么叫真正的演艺网络传播。这是由于，本日的不雅观众对空间的理解已完备不同于以往，戏剧也不能困顿于传统的、单一的镜框式戏剧舞台。
演出空间不雅观念的打破，首先依赖于“一剧之本”供应的可能，因此剧作家要有为这个时期的演艺新空间创作剧本的自觉。我当下创作的剧本都或多或少、或自觉或不自觉地拓展了演出的空间。我越来加倍觉，一部人类演剧史便是一部演剧空间变迁史，什么时期有什么时期的剧本，什么时期有什么时期的演出，什么时期有什么时期的演剧空间，剧本与演出、演剧空间和谐统一。
每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各自的善于，每一个中国地方剧种都有各自的拿手好戏，各自的善于和拿手好戏便是各自的IP，那是可以在不同传播期间和不同传播办法中显示个性和决胜一方的王牌。比如京剧的包公、昆剧的杜丽娘、越剧的梁山伯、豫剧的花木兰、黄梅戏的七仙女、评剧的刘巧儿等，这些已经被艺术化的人物深深栽种在不雅观众的影象里，他们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脸便是未来电脑网络数字时期的IP和元神。戏剧人应借助多种多样的演艺新空间、新型的演剧办法，让这些IP与元神活起来。
1962年越剧《红楼梦》电影剧照
与此同时，不同艺术门类的跨界领悟是“演艺时期”“演播时期”的另一个主要指征。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设定在当代化大剧院的多维舞台空间，演出利用数字化的高科技手段诠释富有人性内涵和人文代价的革命期间爱情故事，阅读的舞蹈种类包括古典舞、芭蕾舞、当代舞、街舞、国标舞等，也接管了电影、电视、网剧的表现手腕，综合成一个新的、和谐而完全的艺术作品，于是开启了一个新的审美阶段的戏院艺术。试想，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杂技剧《战上海》、音乐剧《赵氏孤儿》还能回到镜框式舞台戏院吗？假使在镜框式舞台戏院演出，还能保持这些作品的原生气质和演出气概吗？同理，出身于镜框式舞台戏院的京剧《红灯记》、昆剧《十五贯》、沪剧《罗汉钱》如果原汁原味地在当代化的大剧院舞台上演出，是否也会削弱其原有的魅力？2003年开启的保利商业演艺院线机制和保利演艺戏院的多空间观点，将会逐渐成为新时期演艺业的新常态。自觉地走进当代化剧院内多媒体设备俱全的演艺场所，自觉地走进庭院、厅堂和自然山水等多样态演出空间，在传承“唱戏时期”“演戏时期”所积累的演出艺术和技能的同时，就能自觉地走进“演艺时期”“演播时期”，从而形成新时期演艺业的新形态、新业态、新生态。
1908年的“新舞台”、1998年的“大剧院”、2020年的“新空间”，三次中国戏剧的演剧空间与演艺不雅观念的主要转型均发生于上海的黄浦区，这与上海“远东第一商业大都会”“环公民广场娱乐演艺中央”的历史积淀，与上海致力打造“亚洲演艺之都”和“国际演艺之都”的努力密不可分，看似有时，实则一定。
《阿波罗尼亚》剧照
在刚公布的2023全国演出市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雷同一的十大佳构演出项目与30个精良演出项目中，上海歌舞团《永不消逝的电波》和上海杂技团《战上海》入选佳构项目，上海表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话剧《暗恋桃花源》、上海尚演文化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沉浸式戏剧《不眠之夜》等四个剧目入选精良项目。上海是文化传播的码头，上海也是文化创造的源头。新时期以来，上海出身了一批具有原创性和传播力的佳构力作。眼下，上海又以上海亚洲大厦、上海大天下等为代表的“新演艺空间”聚拢群的涌现，推动着当代演艺业的转型，并且迅速赢得当下年轻人的青睐。借助戏剧进行自我表达，通过演艺完成自我实现，让戏剧再一次实现自我蜕变、自我解放，重返都邑、重返青年、重返市场。
（作者系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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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罗怀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