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措辞教科书
大概在江户幕府(1603-1867年)的初期,《水浒传》就传入了日本。目前在日本海内能够确认的最早存世版本是曾侍奉武田信玄和德川家康的“政僧”天海僧正(约1536-1643年,寿命太长故有争议)的藏书,他的书本上都有“天海藏”的印章,意为天海所藏。天海去世后,他的一部分书本被保存在日光山轮王寺眼堂至今。该书全名为《京本弥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明朝万历二十二年版本,为《水浒传》的简本,称为文简本,每一页的上面四分之一处绘有图案,即版画,余下的部分则是笔墨,因此可以说是明朝期间的《水浒传》简本,浅近易懂。
龟龄超过百岁的天海僧正

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水浒传》在日本最早的用场,是汉语教科书。当时日本的儒学者们常日不具备汉语口语能力,而是用“和训”的办法,不改变原文,而以假名与各种符号注明词义,解释按照日文习气该当以若何的语序来理解,比如“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就要读成“月落ち烏啼きて霜天に満つ,江楓漁火愁眠に対す”。诚然这不失落为因时制宜的好办法,但毕竟是只能读不会说,久而久之则涌现笔墨不通或形成日本式的汉文。其余,随着汉籍的大量流入,特殊是夹杂着许多口语的早期口语小说的传入,按以往的办法,仅经由训读、谚解和和刻等程序,已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须要。为了改变以往多有词不达意和留有“和味”的日本式汉文的诸多弊端,许多学习汉学者都希望能够直接阅读无训点的汉籍,这便涌现了学习“唐话”之风。
所谓“唐话”,按照当时***的说法,“华之俚语也”,也便是当时汉人的口语。所谓“其官话亦有二,一立四声,唯全浊为清音(即保留入声的南京官话)。一不立入声,不立浊声,唯平上去(即北京官话)……两种通称中原雅音,支那人以为正音。”江户时期的日本实施“锁国”,只开放长崎与中国通商,而当时往来中日贸易者以江南人居多,故而日本民气中的“唐话”实在是指南京官话。西川如见的《弥补华夷通商考》在阐述中华十五省中就把南京列为首位,并指出措辞均以南京官话为准。而将北京排列为第二位,指出“北京措辞和南京相同,只是音律较强”。
当代南京话与北京话音调比较
因此,明清期间的早期口语小说,实际上是被***看作汉语口语教科书来用的。江户中期的大儒荻生徂徕于宝永二年(1705年)首先提出,“应将《水浒传》作为学习唐话的教材之一。”当时日本汉学家推崇《水浒传》的情由是,“俗文之书虽多,但如能读通《水浒传》,别的则势如破竹”,解释它是本难度极大的高等教材。这从《水浒传》的日文翻译版的“难产”也可见一斑。1759年,和刻(日本印刷出版)本的《忠义水浒传》就已经面世,结果第一个日译本(当然仍保留了大量汉字),京都玉枝轩、再昌轩、文会堂、文泉堂共同出版的《普通忠义水浒传》的全部出版居然用了30多年韶光,直到1790年才完成,可见以当时***对明明净话的理解程度,要精确无误地完成日文翻译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京本弥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
江户时期的Cosplay热潮
江户时期的***学习“唐话”的初心是为了熟习汉文,理解当代的中国社会和文化。阴差阳错的是,到了末了,阅读中国的口语小说竟成了学习“唐话”本身的目的。享保十九年(1734年)出生的皆川淇园在其《文集》卷七中坦承,“余幼时嗜金圣叹《水浒传》”,“及十八九岁,得一百回《水浒》读之。朋侪清君锦亦酷好之,每会互举其文奇者以为谈资”。而姗姗来迟的日文译本更将这股《水浒传》热潮扩展到了不谙汉字的日本普通大众。
在当时日本民众中影响较大的,当首推《水浒传画本》和《新编水浒画传》。安永六年(1777年)涌现了《水浒画潜览》(鸟山石燕画编)。它选择《水浒传》中的紧张场面绘制成图,然后加上大略的讲授。受到它的启示,浮世绘的名家葛饰北斋绘制了《新编水浒画传》,听说,《画传》的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夸奖的浪潮。由于它普通易懂,无论是哪个阶层,就连毫无教养的庶民也以花和尚和黑旋风自许;文身的混混们自然伪装都是“九纹龙”。此外,浮世画大师歌川国芳所制作的《普通水浒传豪杰一百零八人之一个》(1827年)更是将梁山豪杰们的勇猛威武表现地淋漓尽致。
《普通水浒传豪杰一百零八人之一个》
故意思的是,《水浒传》的原著是从流传的民间故事创作的,而舶去日本之后日本,又从小说改编为评书、大阪的小川吉太郎座,于安永五年(1776年)七月,上演了“和训水浒传”的戏,即用日语演唱以((水浒传》为内容的戏,当时乃至涌现了“夜听评书《水浒传》,犹如喝了蒙汗药”的谚语,巧借《水浒传》中,不少误喝蒙汗药的情节之妙。
到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水浒传》已经完备在日本的读书界中扎根,继而产生了以之为原本所创作的日本小说群。这些构造紧密、内容富有浓厚的传奇色彩的作品被称为“读本(小说)”。
永安二年(1773年),京都井上忠兵卫出版了建部绫足的《本朝水浒传》。它以8世纪日本孝谦天皇时期为背景,描写惠美押胜率领义军起兵于近江,不幸受阻,被迫走上吹伊山,此后各方义士纷纭聚拢在此。全体故事的进展完备仿照《水浒传》,人物形象也可以看出模拟的痕迹,譬如把太政大臣写成高俅式的人物,把反贼惠美押胜当做宋江,把吹伊山描述成梁山泊。由于《本朝水浒传》的影响,至今在建部绫足的老家(青森县弘前)举行的八蟠宫祭礼上,不雅观众每年还都能看到《水浒传》英雄人物的巨大灯笼花车,非常壮不雅观。
享和元年(1801年),山东京传(1761-1816年)将《水浒传》移植到日本民众熟习的歌舞伎《假名手本忠臣藏》中,创作出了《忠臣水浒传》,其详细情节的构思与组织编排都是直接仿照于《水浒传》,仅从其章回的标题便可看出与原著的密切关系。如第2回“研娘娘羞迷袭衣篇,盐廷尉误入白虎厅”便是模拟《水浒传》第7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的后半段编写的。此书摒除雅文改用日语假名,措辞风趣诙谐,普通易懂,故而深受欢迎。
至于江户时期最伟大的小说家曲亭马琴更是耗时28年,效仿《水浒传》写出了精彩的日本版的演义小说——《南总里见八犬传》,以八个忠勇义烈的范例人物的聚散离合和震天动地的英雄业绩为纬线,编织了这部波澜壮阔的英雄故事。其构造之雄伟繁芜,引证出典之精博,远高于当时其他许多作家,以是一出版民众便争相购买,一时“洛阳纸贵”。《南总里见八犬传》的开端很明显是蹈袭了《水浒传》的开始,此“八颗带字的大珠子”便是8位义士出世的前兆,珠子共108颗,也和一百单八条豪杰不谋而合,但总的来说,曲亭马琴移植的手腕比较暗藏,并不显山露水,铺陈设计风雅,构造严密,同时也有融入了很多自己独创的创作部分,故而使得《南总里见八犬传》成为模拟《水浒传》的“读本”中最为成功的作品。
《南总里见八犬传》
影视时期的日式《水浒传》
到了近当代,《水浒传》在日本的流传不能不提吉川英治与横山光辉这对金牌组合。上世纪60年代期间,以撰写《三国志》小说而出名的日本小说家吉川英治,翻译、编辑的《新·水浒传》(全4卷,讲谈社)。与吉川的《三国志》被动漫化的经历一模一样,日本漫画界的年夜师横山光辉同样以其为版本,在《希望生活》和《希望之友》杂志上创作了8卷本的漫画《水浒传》。由于横山光辉在创作漫画时,因未能节制丈八蛇矛的形状,故只能让漫画里的林冲弃枪从棒。而漫画的结尾与原著也有极大的不同,末了因此得到了天子的奖赏和公民的歌颂而告终,这当然与以漫画稿费谋生的作者须要迎合读者喜好有关。
漫画《水浒传》
影视是20世纪涌现的新的传播媒介,和其他传播媒介比较,其表现形式更加具有当代气息,以是更随意马虎被民众所接管。1973年10月-1974年3月,日本电视台播放的26集电视连续剧《水浒传》,把水浒文化带进了日本的家庭,本剧是根据横山光辉漫画所改编,主演为中村落敦雄。由于当时处在“文革”中的中国大陆尚未开放外国商业电视机构入境取景,故全剧的场景均在日本完成。除“梁山泊”的外景依赖模型特摄手段完成外,NTV电视台斥资5000万日元在日本海内建成一条宋代风格的布景街,另委托专人制作大批宋代模样形状的服装、兵器等,总制作费高达6亿日元(相称于现在的30亿日元),称得上是一部大作了。
这部《水浒传》电视剧,无论是相对付施耐庵原著还是横山光辉漫画版,改编幅度都很大。最大的改动之处是,电视剧的第一主人公不是宋江,而是在梁山豪杰中只排名第六的“豹子头”林冲。至于如此改动的情由,第一,作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林冲被认为是武功高手,这从林冲所在的“天雄星”在同样根据天罡地煞创造出来的车田正美《圣斗士》中名列108位冥斗士之首就看得出来, 对付重视视觉效果的电视连续剧来说这种大打脱手的打击场面不仅拍摄起来大略,而且也正是电视台所期望看到的内容;第二,林冲遭遇的悲惨的命运恰好可以唤起不雅观众的爱心,博得日本不雅观众的同情心,对付这一点,恐怕中国的不雅观众也会产生共鸣吧!
《圣斗士》中的天雄星
《水浒传》在已经成为日本文化主要组成部分的电子游戏领域也赢得了一席之地(虽然较之《三国演义》仍旧逊色不少)。日本在80年代开始制作了水浒电子游戏,个中水浒抱负系列尤为受到玩家的青睐。从1995年发售第一个作品以来,这个抱负性角色扮演类游戏(外传是冒险型游戏)系列的本篇5个作品、外传4个作品可以说一贯受***以及天下各国玩家的欢迎。此外,当代日本小说家北方谦三也撰写了号称“日本版中国历史小说”《水浒传》。北方谦三对笔下的梁山豪杰形象进行了大胆改造,宋江成了革命理论家,著有“替天行道”一册,由鲁智深携走天下宣讲“革命道理”,点燃星星之火……此作品2006年荣获第九届司马辽太郎奖,到2011年 11月为止,发卖额竟打破540万部。相信伴随着传播媒介的不断改造和进步,当代和传统办法的紧密结合,《水浒传》在日本的魅力将会连续存不才去。
游戏《抱负水浒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