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芙蓉等 | 短***平台中农村女性的实践主体性建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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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体性是女性对自身力量和能力的一种肯定，是女性清楚地认识到自身作为主体的各类力量，自觉哀求自身在地位、能力、生活办法、知识水平、人格塑造、生理康健等方面的不断提高和完善，并为之而努力、奋斗的表示在社会生活实践活动中的一种自觉能动性[1]。
在外婚制和从夫居制的客不雅观条件下，由于屯子女性的寄托性身份与外人角色，其主体性常常与她的父亲、丈夫、儿子紧密联系，屯子女性的人生归属和意义天下屈服“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亡从子”的逻辑展开[2]。
快手类短***平台的兴起，给屯子女性的主体意识、主体行动、人际交往、日常生活等带来多种改变，为屯子女性重新建构自己的主体性供应了机会，实质是对屯子女性群体的赋权和增能。
在快手短***平台中，有“潘姥姥”“屯子会姐”“刘妈妈的日常生活”等拥有上千万粉丝、有较大影响力的屯子女性***博主，也有最为普通的屯子女性，她们没有浩瀚的粉丝、没有较大的"大众年夜众影响力，但随着快手短***深度融入她们的日常生活，这些“沉默大多数”的屯子女性，也从现实的“边缘性”走向一定的网络“中央”，在主体性呈现与实践中表达出自身的声音与力量。

因此，本研究基于甘肃P村落的个案调查，通过对屯子妇女中的“资深”快手玩家进行深度访谈与参与式不雅观察，详细磋商这些最为普通、同质性较强、没有固定职业、且受教诲程度普遍不高的屯子女性，她们是如何看快手、如何玩快手、如何用快手的？从实践主体性的视角出发，剖析快手的利用对屯子女性活动空间的拓展，屯子女性主体性在网络中的呈现与重构，以及屯子女性主体性在线上线下的互构与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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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献回顾

(一)从抽象到详细的女性主体性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一样平常来说，关于女性主体性的研究有两个传统，一个是西方女性主义，一个是海内实证的女性研究。

西方女性主义自18世纪末19世纪初产生以来，大体上经历了传统女性主义与后当代女性主义两大理论形态。
传统女性主义认为，男人并不是根据女人本身去阐明女人，而是把女人说成是相对付男人的不能自主的人。
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
她是附属的人，是同紧张者(the essential)相对立的次要者(the inessential)。
他是主体(the Subject)，是绝对(the Absolute)，而她则是他者(the Other)[3]。
后当代女性主义质疑女性实质主义，认识到女性是作为男人对立面的“他者”而存在，而所谓的“女性气质”并非是女性生来就具有的，而是在男权社会下由男性制订，并通过一系列逼迫性社会文化塑造，使其固定化、实质化[4]。
他们认为女性和男性一样是理性的、具有认知能力的主体，即女性的自我与道德虽然是不同于男性的，但实质上这种女性的道德仍旧是手段—目的的工具理性，是理性主体的表现[5]。

海内的女性研究一方面继续了西方女性主义者关于女性主体是一种理性主体的假设，从本土实践出发，关注女性主体行为中包含的大量“策略”，认为女性正是通过不同的策略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和意义[6]。
另一类研究认为女性自我所具有的主体是一种情绪主体，女性以“情绪”为基点实践着自我幸福并进行着意义的阐释，凭“感”觉办事，不计客不雅观后果，在她们认定的事情上不计代价与本钱，强调感想熏染性体验，重视心的感想熏染，不按理性和策略出牌[5]。
从后来的研究来看，有不少学者都试图冲破对屯子妇女主体性是策略性还是情绪性的争执，或以屯子妇女在家庭人情中的行为和角色的变革，去认识屯子妇女主体性建构的新变革和社会意义，认为屯子妇女主体性建构的突出标志是冲破传统父权制下以男性为中央建构起来的规则体系和意义确认系统，并自我制订行为的规则和确认行为的意义[7]。
或通过对皖东村落落妇女“做会”征象的深描，创造在仪式过程中，村落庄女性主动建构起公共的空间与舞台，并通过集体演出和社会建构实践，建构了女性在家庭中的“隐性权力”和具有女性主体性的代价与文化象征体系[8]。
这些研究都通过详细深入的事宜或征象“深描”，突出屯子女性主体性的建构性子和实践特色。

(二)短***与屯子女性的繁芜勾连
短***平台的异军突起，为屯子女性带来了参与和表达的新空间。
短***平台通过身体叙事、关系叙事和场景叙事为女性在短***中自我展现供应赋能支持。
女性在短***中借由基于身体、关系和场景的叙事表达着自我，在一个个“小叙事”中，塑造了更多样的女性形象，其同性的关系也愈加和谐，并得到了男性的支持和理解，乃至还在两性中有主导权[9]。
短***平台的技能赋权，带来了屯子女性的“可见性”(visibility)[10]。
在短***这一新媒介的影响下，村落庄女性从主流媒体的边缘位置建构中逃脱出来，重塑自身形象得到一定话语权，并利用社交媒体将自己的社会交往网络从周围的熟人社交扩大为全国范围内的网络社交。
但也有学者通过呈现屯子妇女快手平台展演检视赋权效果，创造其赋权存在经济收入的“实”与“虚”、虚拟“中央感”与现实“边缘性”、经济收受接管与社会排斥的张力等后果，呈现出主动的被动性、主体的客体性、瞥见的看不见性等特点[11]。
更多的研究关注村落庄女性在短***中的自我呈现以及背后的权力宰制。
中国村落庄女性短***呈现具有“类型多样化、内容多元化和形象立体化”的特点，但看似自由的表达背后却隐蔽着意识形态的束缚与操控，包括传统两性关系、城乡关系和成本逻辑三个方面[12]。
从身份叙事的角度去看，一方面，数字平台授予屯子女性组织和管理自我可见性的权利，屯子女性博主以身体作为“入场”的可支配资源，以自身的视觉逻辑积极开展身体叙事，在交往和抗争中展现与自然互构的粗粝身体；另一方面，数字平台仍以或隐或显的办法操纵着她们的身体呈现，并通过强调“自我赋权”叙事，将普遍的个体困境与系统性的构造问题相分离。
由此，为平台所监视的身体成为自我规训的产物，消费社会中的身体沦为可获利的商品，性别文化中的身体难逃主流的性别秩序，城乡二元构造下的身体仍需接管城市群体的想象与裁剪[13]。
以上研究为我们理解短***中屯子女性的形象表达、行为特色等供应了有益的思考。
但依然存在一些不敷：一是从关注主体上来看，多是一些在短***平台拥有较多粉丝、较大影响力的屯子女性，或是屯子女性中的分外群体，如留守妇女[14]，或是将屯子女性作为一个泛泛的整体，而对付大多数的普通屯子女性则很少予以关注；二是从关注内容上来看，将研究焦点紧张聚拢于短***中的形象呈现与话语实践剖析，缺少将线上与线下勾连的视角。
因此，我们将不仅关注普通屯子女性在线上与线下的主体性表达与实践，同时将研究视野由单一的线上或线下拓宽至线上与线下的相互影响，关注屯子女性的主体性在线上与线下呈现的差异性与互构性。
三、理论视角：实践主体性
实践的观点，是布迪厄领回来的[15]。
布迪厄对付什么是实践并没有给出清晰严密的定义，也没有进行清楚详尽的阐明。
他在同霍内斯等人发言时曾经强调：“我要向你们指出，我从来没有用过‘实践’(praxis)这个观点，由于这个观点，至少在法语中，多多少少带有一点理论上的浮夸说法，乃至有相称多身分的吊诡性，而且常用这个词去讴歌某些马克思主义、青年马克思、法兰克福学派和南斯拉夫的马克思主义等等。
我只是说‘实际活动’(pratique)。
”[16]这里的“实际活动”，指的是人类一样平常性活动，个中包括生产劳动、经济交流、政治、文化和大量的日常生活活动[16]。
在实践的特色方面，布迪厄非常强调实践的策略性。
他认为，人的实践虽然具有模糊性和不愿定性，但又不是纯粹有时和随机的，而是有着某种合规律性。
行动者的实践是有目标的，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必须从“规则走向策略”，策略是行动者实践的根源[17]。
在后来关于支属关系的研究中，布迪厄将支属关系分为正式支属关系和实践性支属关系，正式支属关系是由系谱学礼仪规范定义的关系，而实践性支属关系还包括因日常生活之需而予以调动的全部非系谱关系[18]，就表示了对实践的策略性和个体能动性的强调。
海内社会科学领域的学者借鉴实践观点的思路大体上有两种：一种是从相对付制度的层面上而言，倡导一种“实践社会学”，强调要对社会征象的实际运作过程加以关注，将社会事实看作是动态的、流动的，而不是静态的。
为了靠近实践形态的社会征象，提倡“过程—事宜剖析”的研究策略[15]；另一种是相对付理论和表述(表达)层面而言，倡导走向从实践出发的社会科学，这里的“实践”以永劫代历史实践变迁为主，更突出了认识论方面的问题[19]。
综合已有研究，本文提出的实践主体性紧张基于三方面考虑：一是人的实践活动是较认识活动更繁芜更主要的(即关系到主体的现实存在的)活动，实践活动中常常显示着人的更光鲜的主体性[20]。
因此，对付屯子女性主体性的稽核须要回归到屯子女性的日常生活，关注屯子女性的详细实践活动，而这种“实践”是由女性主体和快手同时在场，通过女性和快手之间的持续互动、互换碰撞产生的；二是从方法论上来说，反思客不雅观主义或构造主义对抽象、整体构造视角的强调，转而关注行动者(屯子女性)详细而微的生存境遇，这种生存境遇通过屯子女性与快手之间的互动过程反响；三是从主体性的操作化层次上来说，强调屯子女性在实际行动中表示出的自主性、能动性和创造性，表达屯子女性的主体性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实践语境中表示出变革与变通的实质。
详细表示在屯子女性“玩”快手中的自主性、线上自我呈现和自我消费中的能动性、自我组织与关系重修中，实现线上到线下延展的创造性。
自主性强调在快手平台营造的新空间中，屯子女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根据自己的须要，相对自由地、独立地做出选择。
能动性意味着屯子女性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各种限定和束缚时，能够在新的网络空间中采纳行动改变自身境遇。
创造性强调屯子女性利用平台，能够自我改变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客体，实现线上线下的联结与互动，以知足自身的须要。
自主性、能动性和创造性之间并非泾渭分明，是为了突出屯子女性实践主体性的演进层次和过程而作的“空想类型”。
四、研究方法与资料网络
本研究的野外地点是甘肃中部偏北的P村落。
该村落人口稠密，现有耕地面积7608亩，户籍人口369户1428人，全村落紧张以栽种业、养殖业、劳务输出为主。
选择该村落，是由于一方面，该村落的手机和互联网覆盖率较高，村落中妇女险些人手一台智好手机，且快手APP的利用率也非常高，能为理解屯子女性群体的短***实践供应翔实的资料；另一方面，这里是研究团队中一位调查员土生土长的家乡，其能更顺利地进入野外，更深入地理解当地女性的行为实践与文化不雅观念。
详细调研韶光集中在2022年7—8月，紧张是对村落中女性群体的快手利用情形进行半构造式访谈，同时参与不雅观察她们在家庭或田间地头的线上直播。
在选择访谈工具时，根据目的性抽样法和滚雪球抽样法，同时依据年事、文化水平、短***不同利用偏好等，选择不同背景构造的女性。
终极共访谈15名女性，年事集中在30～74岁之间，见表1。
这里须要解释一点。
我们的研究工具是屯子中最为普通的家庭妇女，受教诲程度普遍不高，紧张以从事农业生产、家庭照顾及个体经营为主，相对处于社会弱势地位，内部具有较强的同质性，因此，研究结论只能阐明这个群体在打仗快手平台过程中的变革及实在践主体性的特色，无法延伸至其他一些受教诲程度较高或粉丝数量浩瀚的屯子女主播的状况，但大概这便是“社会变革”的底层性与日常性的最好表明。
数据剖析紧张根据主题剖析方法的原则和步骤进行：①熟习数据：整理访谈文本资料，将数据转录为书面形式，反复阅读数据，记录最初的想法；②天生初始编码：按照不同的特色对全体数据进行初始编码，整理与每个编码干系的数据；③探求主题：将编码整理成潜在的主题，网络与每个潜在主题干系的所有数据；④回顾主题：检讨主题与初始编码的同等性，确定不同主题之间的逻辑关系；⑤定义和命名主题：持续剖析以细化每个主题的细节，以及剖析所讲述的整体故事，为每个主题天生清晰的定义和名称[21]，示例见表2。
五、研究创造
(一)新空间中的自主性
通信技能的快速发展和国产手机品牌的崛起，让智好手机不再是奢侈品。
加之近年来手机网费的降落、网速的快速提高以及宽带的遍及，自2017年，开始P村落险些人手一台智好手机。
与此同时，“快手”也逐渐在P村落盛行。
快手操作大略入门快，只须要注册账号，打开摄像头就可以拍摄上传，技能的赋权让快手在村落里快速盛行。
打开快手的首页，右上方便是“同城”，即快手会根据利用者的定位推送同地区或附近的用户，这让她们更随意马虎看到同类型的***。
技能的赋权不仅表示在互联网的发展，也表示在农业水平的提高。
以往除了冬季和下雨天，其他的韶光都要用于农业生产活动，乃至空隙的雨天都要做针线活，给家里人做鞋做衣服，近年来随着农业机器化的提高，农人有更多的空闲韶光，这些空闲韶光成为快手快速发展的另一成分。
施拉姆在媒介选择的或然率公式中指出，受众从一种信息中能够获取的报偿越大，付出的本钱越小，那么这种媒介当选择的概率就越大[22]。
在调查中我们创造，P村落的女性在选择“快手”之初，赚个“零花”是紧张动力之一。
快手平台每天推出任务，完成平台规定的任务就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金币，金币又可以兑换成钱然后提现，每个账号每天可以得到一到两块钱。
有的用户还自己购买“声卡”、架子等设置，开始考试测验直播。
P村落女性的直播收入紧张以粉丝的“打赏”为主。
快手的礼物体系是：演出者在直播间里通过演出才艺得到粉丝的“虚拟礼物”，礼物的金额跨度从1快币到2888快币，7个快币代价1元钱，并且不同价格的礼物被制作身分歧的虚拟形状，一个“棒棒糖”一毛钱，一个“啤酒”一元钱，最贵的“穿云箭”一个288元，主播的礼物平台会抽成一半。
不同的价格体系为用户供应了更多的选择，让经济条件有限的P村落女性也参与互动。
一天发一个***，由于有钱，点赞、评论唱得好，点一个红心30币，隔三天发一个***便是200币，隔两天发便是500币，一天基本操作完，任务完造诣是一块钱，三天三块。
极速版快手三块，这个快手上便是两块。
(ZYL，20220801)
城乡差距迅速扩大，传统村落逐渐“边缘化”，同时子女外出、村落庄公共生活的减少、更年期激素等的影响使得这些女性与孤独和掉队常伴。
快手的涌现模糊了城乡二元对立，缩小了城乡差距，也为她们供应了一个不雅观看外界、展示自我的平台。
在访谈中，她们有的常常看老人被抛弃的***，由于目前就自己和老伴在家，担心未来的养老情形；有的刚做了婆婆，在快手上常常不雅观看有关婆媳关系的***；有的关心子女教诲，由于孩子正在上学。
不雅观看和自己有相同处境的快手***成了她们情绪的依托。
也有的会不雅观看“情绪主播”，有情绪问题的用户和主播连麦分享自己的迷惑然后主播回答或供应办理办法，她们之间也会互换不雅观看的内容。
我今年53，玩快手也三四年了，在快手上秦腔啥都看，推啥就看啥。
在直播间里看有的人实在是太坏了，有时候想评论但是不会写字，就问娃娃逐步地也就学了几个字，还和村落上的人聊，像这几天看的“狗剩妈”便是小燕(化名)妈给我说的。
(ZYL，20220801)
我爱唱戏从小就爱唱，但是大人不让学。
这两年玩快手也是为了看戏、学着唱戏。
最爱看的主播便是之前县剧团的“安满满”，他常常直播着唱戏，看的***也都是唱戏的。
有时候闲了就拍一些自己唱戏的***，晚上直播便是和戏友们连麦唱戏。
(SLG，20220820)
无论是经济动力上的“开源”、挣“零费钱”还是情绪上的知足、陪伴，快手都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P村落女性的生活需求和情绪需求，成为屯子女性实践主体性的一个新出发点和新引擎。
在这个自主性的新空间中，屯子女性根据自身须要，可以独立、自由地做出选择，建构自己的爱好习气，打造属于自己的个人舞台。
(二)线上：自我呈现与自我消费中的能动性
麦克卢汉指出，人类社会的发展存在三种演化的形态：部落化——去部落化——重新部落化，在口语传播时期，人们处于部落化的状态，互换更多地利用措辞符号，信息在小范围内传播；笔墨和印刷技能的涌现扩展了视觉，线性的和精英化的社会心理得以呈现，即以知识为中央的“去部落化”时期；网络技能的发展为大众带来了丰富的信息选择，以“去中央化”为特色的网络空间匆匆使人类社会开始重现部落化[23]。
不同于微博、知乎等以笔墨为主的运用，快手的短***短小精悍，信息理解不须要门槛且传播速率快，适宜村落庄群体的媒介传输特质。
快手把小城镇和村落庄的低收入人群作为自己的目标用户，村落庄女性大规模利用的实质便是重新聚拢，她们通过发布和不雅观看以自己的爱好、村落庄为主题的***和直播，建立起一个流动着的网络虚拟空间。
在网络中，她们的实践主体性紧张表示为自我呈现和自我消费两部分。
一贯以来，屯子女性由于“屯子”加“女性”的双重弱势地位，在传统媒介中是“他者”和被描述的单一叙事，而快手等短***平台提高了屯子女性形象的可见性，呈现出多元的屯子女性主体形象。
P村落的女性在快手上传的***都是直接拍摄上传，有的会利用平台的滤镜或者利用BGM(背景音乐)，但都是一些大略易行的操作。
她们发布的作品大都环绕个人生活、家务劳动、田间景致、外出所见以及自己和家人，上传往后她们期待别人的点赞和关注，同时也对关注她们的人进行回关及对她们上传的***进行点赞评论。
在关于自我形象呈现的部分***中，她们喜好用平台供应的各种装饰物，包括头饰、各种妆容效果等对自己进行包装。
与日常生活中“素面朝天”的形象截然不同，在装扮的衬托下，平时“普通”的她们也可以有精细的脸庞和姣美的长相。
她们对自己生产和生活的碎片化呈现，通过网络天下向外界传达，表现着真实的自我。
虽然她们在快手的各种互动行为仍旧有浓厚的地域色彩：拍摄作品以方言为主，点赞评论也是对身边“熟人社会”的一种复制，但是快手的利用仍旧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地域的限定，线上的关系网络也扩展到了周边的宁夏、陕西等地。
直播的内容紧张以唱秦腔和谈天为主，调查员在野外中参加了三次线上的直播，主导直播的全体流程都是女性。
三次直播的韶光两次是晚上，一次是下雨的午后，直播的内容不同于其他平台的大主播PK、演出才艺，她们的直播间以连麦唱秦腔和谈天拉家常为主。
SWL开始直播前会连好自己的“声卡”，准备其余一台手机用作秦腔的伴奏，然后打开快手开始直播。
开始往后，会有关注的朋友或者附近刷到的人进入直播间，有两三个人往后，主播就开始唱秦腔，在间隙还会呼唤直播间的其他人“连麦”一起轮流上麦唱戏。
一两个小时之后，她们开始谈天，谈天的内容有刚才的戏怎么样、最近忙什么、来日诰日景象等日常对话。
在全体过程中，系统会给互关和附近的人推送，不雅观众也可以选择留在直播间不雅观看还是离开。
在直播的过程中，也有从P村落出去，生活在外地或城市的人参与，居于外地的“粉丝”或“主播”基于故乡情更乐意和家乡的人互动。
消费主义是一种以追求和崇尚过度的物质霸占或消费作为美好生活和人生目的的代价不雅观念，以及在这种代价不雅观念支配下的行为实践的消费经济[24]。
在大多数女性看来，消费代表着生活质量的提高和保障。
利用大数据的打算和推举，快手根据用户的喜好和常常浏览的内容推送干系产品，主播也会在直播间推举干系的产品以获牟利润。
在野外中，创造P村落女性的购买紧张分为扮装品和基本的生活用品两类。
基本的生活用品包括纸巾、牙膏、洗发水等，购买的紧张动力是价格便宜；同时她们对付扮装品的购买非常多，她们在直播间里购买，产品紧张是面膜和粉底液，但是买回来往后由于劳碌且操作的程序繁多，她们并没有常常利用乃至闲置。
问及购买的情由，一是直播间里主播的话术敦促，诸如末了的几个、历史最低价等；二是补偿生理，她们在年轻的时候由于经济水平的限定和掉队的屯子市场，没有机会和能力去享受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成果，更别说像面膜、粉底液等新奇产品。
快手和高度发达的快递家当为她们供应了机会，让她们也可以像其他女性一样去购买扮装品以掩护自己的样貌，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生理代偿。
屯子女性在网络中的自我呈现及消费实践，突出了她们在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各种束缚时，能主动采纳策略改变自身境遇，形成“自我安慰”，增强自我效能，一定程度上得到对付生活的掌控感。
(三)线上线下的延展互动：自我组织与关系重修中的创造性
快手的利用让P村落女性在流动的网络空间建立了社交网络，线上直播连麦、练习秦腔转变为线下的“自乐班”演出。
秦腔“自乐班”是屯子有相同兴趣爱好的人在空隙韶光或者红白喜事上聚起来的免费责任演出，演出的职员和设备包括乐器、发话器、音响都是自己供应，演出的地点则是“自乐班”内部商量，轮流把自家的院子或者房屋整顿出来作为演出园地。
人们在聚拢起来唱秦腔的同时，也会用快手进行直播或者拍摄***上传。
在“自乐班”的演出中，一样平常由男性卖力乐器，女性则是演出和演唱，调查员跟随访谈工具参加了两次她们自行组织的“自乐班”活动。
家里种了四五十亩地，还养的牛羊这些，有时候随着大家出来唱戏也便是为了缓解一下心中的焦急，多和人互换了就会心情惬意些。
我还不识字，先是在快手上学着唱，又随着唱“自乐班”，唱戏既是心里欢畅，把统统烦恼都撇到脑后了，同时还能识些字涨文化。
(WRY，20220815)
娱乐中的集体活动加强了参加者之间的社会纽带，因此它的浸染超出了纯挚的生理安歇[25]，在参加线下“自乐班”演出的过程中，她们产生了新的社会关联和社会互换，互换的范围从日常生活到演出过程中的收成和进步等，角色的转换和形象的改变产生了自我知足感。
在从线上拓展到线下的过程中，P村落女性参与“自乐班”的办法也发生了变革，2018年刚开始她们紧张是“被组织”，每次演出都是别人组织她们。
到2021年12月，P村落的12位喜好唱“自乐班”的女性开始自己组织活动，紧张缘故原由是原来组织职员的不好相处和村落里建的新戏台为她们供应了新的公共空间。
刚开始唱戏在平头老唱，组织的人是社长。
耍着耍着就没有人去，由于风气不好不尊重人，我们一起的上去唱，人家就说“把这还叫戏”，后面就逐步不去了。
去年十月份村落上建了一个新戏台，后面的办公室平时也空着，我就要了钥匙开始组织唱戏。
先建了微信群，群里的每个人收了50块钱，交钱的都是女的，一共12个人，阁下拉伴奏的人辛劳些就没交钱。
我买了些碳、茶叶、纸巾这些，从去年12月份到现在唱了十几次，来的人多了我就开始组织，按来的先后顺序和年事大小开始唱，每次便是晚上8点到12点。
(SWL，20220825)
村落庄公共空间是村落民可以自由出入，进行各种社会交往活动的公共场所，具有愉悦身心、供应公共做事、促进社会整合等多重功能[26]。
传统的村落庄公共空间包括水井、磨盘、寺庙、古村落、古街道，当代的村落庄公共空间有田舍信屋、村落庄大舞台、综合做事中央。
在有关村落庄公共空间的研究中，多数学者都关注到公共空间的衰落、其所承载的社会功能的退化或消亡问题[27]，或是在市场经济和城市化的影响下，村落庄公共空间呈现出的公共空间强势植入、城市文化霸权、主体倾向和公共性缺失落等问题[28]。
在村落庄振兴背景下，村落庄公共空间与村落落的社会认同、社会整合、社会秩序、社会领悟密切干系，P村落女性以“秦腔”这一爱好为根本，把戏台这一公共空间利用起来，自主性的组织、参与机会的公正性与连续性，调动了她们的积极性，建立了新的社会关系和网络，也继续和发展了村落中“自乐班”的传统文化，为利用屯子公共文化培植促进村落庄公共空间重修这一思路供应了有益的探索。
社会空间是指人类社会中发生的空间关系，就其根本而言即是人与人、人与事物(包括物质环境)之间的关系状态，其剖析上的构造形态即是一种关系构造，而在行动者的内在性的剖析层面上则显示为对这些关系的理解[29]。
P村落女性在利用快手直播和拍摄短***的过程中，重新建立了断裂的人际关系，建立了新的社会网络，并在直播演唱和线下演出的过程中得到了自我认同感。
快手平台最大的好处便是把一起终年夜的没见过的在快手上见到了。
直播的时候这个进来那个出去，乍一听声音有点熟习，赶紧点开一看原来都是认识的人。
都老了叫的还是小时候的名字，有二三十年没见过，关注了她们发的作品也都点赞、评论着，便是热闹。
(ZSF，20220729)
从前年开始我就逐步在西吉县唱“自乐班”，去年到今年还在“社事”上唱了三次。
今年六月份便是人家庙上敬拜，给“老人家过生日”，去唱了两段“喷鼻香山寺还愿”和“郭盖拜寿”，戏台底下看的人多，唱完背后全是汗水。
我从小七八岁就在戏台子阁下看戏，半辈子到现在终于能自己上台唱了。
(SWL，20220825)
交通条件和通信设备的限定，让P村落的很多女性在结婚往后，很难和以前的社会关系和网络坚持关系。
由于快手直播的运用让她们之间的互换和互动打破了韶光和空间的限定，从熟习的人逐渐扩展到陕西、宁夏等地，她们在直播间里和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连麦唱秦腔，“自乐班”也从本村落的演出扩展到附近乃至宁夏的村落落。
在演出过程中，比较较作为“他者”的不雅观众，她们更随意马虎受到关注和评价进而产生驱动力。
通过在红白事和传统敬拜活动中的演出，她们得到较为同等的参与度，这不仅供应了群体身份的塑造力，坚持组织内部秩序的稳定，也得到了来自他人和社会的认同。
她们以往只在家庭、村落落的私人领域劳动，快手和“自乐班”的活动为她们的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她们开始重构公共生活，在互联网和公共空间中积极交往，重修断裂的人际关系，建立新的关系网络，建构自身的主体性。
这种关系网络不是自上而下的组织化办法，而是较为平等和可选择的社会网络，她们在自我和社会的联结中实现了某种平衡。
六、结论与谈论
快手“下乡”既实现了技能和商业成本在村落庄社会的扩散与下沉，也给屯子女性群体的主体实践带来新的改变。
快手短***的涌现和利用，让原来生活空间有限的屯子女性开始进入新的线上网络空间，同时线下活动范围与内容进一步扩大，互联网向她们通报当代生活的不雅观念和女性权利的思想，这些思想成为她们自我表达和呈现的动力来源，也是当代村落庄女性发展的主要推动力。
本研究以实地调查为根本，谈论了普通女性在快手利用过程中的主体呈现与实践，这种实践主体性通过屯子女性与快手的同时在场、彼此互动而产生，同时实践的策略性与屯子女性详细而微的生存境遇也环绕快手进一步突显。
详细而言，快手利用为屯子女性的实践主体性供应了一种新出发点和新引擎，建构了一个新的自主性空间，在利用动机上，表示出光鲜的经济与情绪双重动力。
看快手，既是一种“零用钱”的增收路子，又是一种消磨空余韶光、促进情绪互换和陪伴的寄托。
在线上快手利用过程中，屯子女性的实践主体性紧张表现为自我呈现与自我消费中的能动性。
自我呈现的特点***并存，一方面是利用平台推出的各种装扮殊效对自己进行“包装”，呈现与昔日素颜完备不同的形象，反响她们对美好自身的追求和憧憬；另一方面，她们也会发布表现她们真实生活场景、田间劳作时候的内容以及一些自己善于的才艺演出，既有阳光积极乐不雅观的形象通报，也有费力劳累不易的表达。
自我消费，不仅是屯子女性经济自主的表示，就消费的内容而言，紧张表现为一些为自己购买的服装、扮装品及美容产品等，更反响出屯子女性对自身身体消费的重视，以及通过身体消费建构新的自我认同。
在消费中，屯子女性对附着在她们身上的妻子、母亲、儿媳妇、婆婆等社会角色暂时搁置，而只专注“自身”需求的知足，是重塑自我意识与自我代价的主要办法。
在线下实际生活中，屯子女性的实践主体性紧张表现为自我组织与重修人际关系网络中的创造性。
线上的自我呈现、才艺演出等，技能中的“同城”推送功能，既让屯子女性断裂的人际关系得以重新链接，同时由于共同的兴趣爱好，也促进了她们社会关系网络的拓展，匆匆成了线下集体活动的开展。
而集体活动的组织也经历了由他人组织到自我组织的转变，有效利用了村落庄的公共空间，改变了原来村落庄传统文化的展演办法，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新的继续和发展。
屯子女性的自我代价不仅在线上网络中有了表达、实现的机会，更通过线上的自我表现推动了线下的集体活动开展，敢于在线下的公共舞台上展现自己。
同时通过网络直播，线上与线下实现互动，线上与线下相互强化。
至此，我们看到了一些普通屯子女性的主体实践由于快手短***平台所带来的改变，这些改变由她们自我主导、自主选择。
在普通屯子女性的***发布中，我们暂时还未不雅观察到过多的平台操控与迎合大众，虽然她们不是快手中的主角，快手却是她们生活中的主要空间。
但是，我们依然要问，当短***为屯子女性打开数字时期的大门之后，她们的生活是否就此“全是坦途”了呢？答案是不愿定的。
短***在为屯子女性增加线上表达、发声机会的同时，却没有带来中不雅观层面村落落社区的性别不雅观念变革。
她们的集体活动依然被贴上了许多负面标签，她们在家中常常由于“唱戏”的爱好被配偶认为“不务正业”，以为家里唱戏不好。
屯子女性的主体性，不仅须要自己实践，自己创造，也须要社会层面，尤其是村落落层面的氛围改变。
如果“社区情理”不改变，很难期望屯子女性的主体性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
村落庄振兴须要村落庄社会重修，个中，公共性重修是关键。
而公共空间与公共文化重修是村落落公共性重修的主要抓手。
调研村落落中，大部分女性都爱好“秦腔”。
秦腔源于西周，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中华公民共和国成立往后，陕西、甘肃、青海三省，宁夏回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陆续在县级以上建立了专业的秦腔剧团，剧团在逢年过节时会下乡演出。
快手的遍及不仅让她们可以看到西安的名家、剧团的直播演出，她们还可以直播或拍摄自己的“唱戏片段”。
她们的活动从线上发展到线下，又通过直播办法，让线下线上同步，在公共空间的激活、传统文化的存续方面都发挥了积极浸染。
但是，这种女性主体性在公共领域的呈现依然十分有限，对村落庄公共生活的参与依然十分不敷，对村落落社会秩序的影响也非常小。
如何让女性的主体性实践打破“自娱自乐”与“自说自话”，打破私人领域的范畴，塑造女性主体性实践与村落落公共生活的关联，如何在村落庄振兴、乡土重修过程中发挥女性群体的力量，我们依然须要更多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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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连芙蓉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甘肃兰州 730000
朱玮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443(2024)01－0082－11
项目基金：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22XSH024)；兰州大学中心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21lzujbkydx066)
DOI：10.14086/j.cnki.xwycbpl.2024.01.007
收稿日期：2023-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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