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总磷污染问题突出，今年年初生态环境部将磷矿、磷肥和含磷农药制造等磷化工企业、磷石膏库（简称“三磷”）的排查整治作为长江减“磷”的攻坚目标。云、贵、川、鄂等沿江各省虽然为此制订了一揽子的减“磷”方法，但近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湖北宜昌、荆门拜访干系部门创造，经由几轮整治，磷矿和磷化工企业达标排放取得一定成效，但磷石膏综合利用却成为地方难啃的“硬骨头”：四川、贵州、湖北用“以用定产”的方法为企业套上“紧箍咒”，但技能、市场、交通本钱等各种客不雅观缘故原由的存在，使这一行政手段未真正办理磷石膏综合利用困局，全国磷石膏综合利用率仍不敷四成。
“磷石膏的利用是一个综合性问题，不是靠行政手段就能立马办理的。”叶学东以中国磷复肥工业协会副总工程师的身份在接管澎湃新闻采访时说，磷石膏综合利用作为天下性难题，在技能研发和根本研究等方面孔前仍是企业自主科研攻关的状态，部分院校虽然也在做干系科研，但研究成果与家当化脱节；工信、发改部门在磷石膏综合利用问题上，对付企业在实际中碰着的详细问题，还需针对性办理。
“三磷”污染致长江中上游局部流域总磷超标
湖北荆门新洋丰中磷肥业有限公司磷石膏库的回池塘。澎湃新闻 刁凡超 摄
湖北荆门新洋丰中磷肥业有限公司厂区内生产用水循环利用及渣库堆存情形。澎湃新闻刁凡超 摄 编辑 李坤(00:38)
在湖北钟祥（荆门下辖市）阔别村落落的山间驱车而上，一座巨大的坝体涌如今胡集镇邓子冲，坝上堆存数年的磷石膏已填满全体山坳，坝下泛绿的回池塘，反响出它的范例污染物——磷——这是坚持动植物生命的主要身分，但大量的磷富集在水体就会造成水体富营养化。
磷石膏库渗滤液不仅总磷浓度极高（部分高达4000-8000 mg/L）呈强酸性，且每每含有氟及重金属等污染物，一旦渗漏，后果不堪设想。
在钟祥境内，登记在册的磷石膏库有12座。中心生态环保督察组曾在督察湖北时对这里密集分布的磷石膏库点名通报，因其“对汉江水质安全造成不利影响。近年来，磷已成汉江干流的紧张污染因子，且总磷浓度仍呈逐年上升趋势”。
“三磷”作为长江减“磷”的攻坚目标与其曾造成的污染事宜不无关系。汉江以外，乌江也因上游磷化工企业排污及磷石膏渣场渗漏污染造成总磷长期超标。2017年中心环保督察组在贵州省督察时指出：“全省磷化工家当发展布局相对集中，但保护管理方法不敷，流域性总磷污染问题突出。”“乌江总磷超标问题仍较突出，反弹趋势明显。乌江干流沿江渡、大乌江镇断面长期达不到功能区哀求。”
生态环境部干系专家见告澎湃新闻，我国“三磷”密集分布在长江中上游，是导致长江中上游局部区域总磷超标的主要缘故原由，也是这些区域水质改进的关键。许多磷石膏库沿江、沿河分布，有的磷石膏库渗滤液回池塘和长江仅一坝之隔、近在咫尺。汉江在流经荆门钟祥后总磷是超标的，乌江上一座磷石膏库渗漏多年，虽然地处深山、阔别江岸，但依然通过暗河、裂隙污染十余公里外的乌江，直接导致下贱断面总磷超标。
“就全体长江流域而言，总磷超标成因互异，管理事情的安排有先后、有缓急，但就‘三磷’密集的区域而言，‘三磷’问题存在久、危害大，群众反响强烈，我们现阶段要占领的正是像‘三磷’污染这样的顽疾、痼疾。”上述生态环境部干系专家表示。
棘手的磷石膏
湖北宜昌是我国主要的磷矿产区，市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原湖北黄柏河综正当律支队队长洪钧见告澎湃新闻，当地曾因磷矿开采发生过污染饮用水水源黄柏河的事宜。2017年宜昌出台了《宜昌市黄柏河流域保护条例》，对黄柏河施行分区保护，并通过独特的生态补偿方案，也即水质与资金补偿、采矿指标“双挂钩”的办法，才办理了既能开矿发展经济又要保护好水源的双重目标。
相对付治矿的得意之举，磷石膏的综合利用却成为摆在宜昌市各部门面前的棘手问题。
5月23日，澎湃新闻来到位于宜昌宜都的兴发化工有限公司磷石膏库区，这里堆积的磷石膏已将原来的山谷填平，大坝下，渣库渗滤液及雨水搜集成高磷回池塘。兴发集团总工程师罗宝瑞先容，这座渣库被环保督察点名后已做了复绿等干系整治。
位于湖北宜昌宜都的兴发化工有限公司磷石膏库。澎湃新闻 刁凡超 摄
湖北宜昌宜都被中心环保督察点名整改后的磷石膏渣场。澎湃新闻刁凡超 摄 编辑 李坤(00:43)
这的确是一座样板磷石膏库，但上述生态环境部干系专家认为，渣场规范化整治做得再好，一是对老库渗漏问题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二是大量磷石膏长期堆存一处，始终是个环境隐患。办理磷石膏问题的治本之策必须采取资源综合利用的方法，也即“削存量、减增量”。
磷石膏是用硫酸分解磷矿萃取磷酸过程中的副产物，磷酸是生产高浓度磷复肥、饲料磷酸氢钙的紧张质料，制取1吨磷酸约产生5吨磷石膏。磷石膏产生量大又相对集中，且含有一定杂质，磷石膏资源化利用是天下性难题，并非一纸政令就能办理。
叶学东见告澎湃新闻，我国磷石膏的产生与磷肥特殊是高浓度磷复肥的产量呈正干系关系。近年来，湖北、云南、贵州、安徽和四川五省的高浓度磷复肥产量一贯位列全国前五位，相应的，磷石膏也大都集中产生在这五个省份。2018年，湖北、云南、贵州的磷石膏产生量均超过了千万吨。
而当下，湖北宜昌市的磷石膏综合利用率不敷20%，剖析磷石膏利用率低的缘故原由，宜昌市发改委一位科长表示，磷石膏综合利用家当还是造就性家当，还依赖政府补助，不能自大盈亏，并且由于标准缺少以及市场竞争力低等缘故原由，“每家企业在培植时都信心满满，但产品出来后都面临卖不出去的窘境。”
“卖不出去”的缘故原由还在于，磷肥企业大都靠近磷矿产区，地处偏远，磷石膏库则位于更加偏远的山坳里，以磷石膏为质料的综合利用产品阔别消费市场，高额的物流用度增加了产品本钱。湖北宜昌、荆门交通部门均表示，磷石膏综合利用产品在运输上还没有干系的优惠政策。
此外，磷肥行业一贯以来都是支田舍当，主营业务利润率仅3%-4%，而磷石膏综合利用涉及到跨行业，企业技能支撑能力不敷，缺少大量化、前辈适用的利用技能，也缺少国家级的磷石膏研究平台。湖北昌耀新材料株式会社一位吴姓卖力人说，在磷石膏等固废综合利用研发与运用方面，企业已投入五六千万进行试验，但产品标准认证和市场标准认证存在困难，仅企业乃至宜昌市层面谈论，“企业再怎么说都没用，须要国家认证。”
湖北京襄化工磷石膏堆场的渗滤液网络池。澎湃新闻 刁凡超 摄
宜昌市监管局一位主任科员认可这一不雅观点，他说，“关键是市场问题，比较于传统石膏制品，磷石膏产品大家不认可，用不好担心风险，而一系列的认证问题，光凭宜昌市一级办理起来有难度，急需国家认证和支持。”
“以用定产”的紧箍咒
叶学东先容说，从环球各国对付磷石膏的处置来重视要有三种方法，一是堆存，二是向海洋或沙漠倾倒，三是开展综合利用。比如美国的磷石膏处置仍以堆存为主，中东地区的摩洛哥由于面向大泰西开放水域，则把磷石膏倾倒入海，沙特则全部堆置到了沙漠中。
日本是磷石膏资源化利用开展较好的国家，由于日本湿法磷酸产能低，加之又缺少天然石膏资源，日本政府强行规定磷石膏必须全部综合利用，以是在前端设计磷酸工艺时就看重磷石膏的品质，使磷石膏能够得到较好的利用。
随着环保加严，我国的磷石膏综合利用率近年来大幅提升，来自协会的统计数据，我国磷石膏综合利用率已从2011年的23.5%提升到39.7%。
为进一步消减磷石膏存量，2018年贵州提出全面落实磷石膏“以用定产”政策，严格掌握磷石膏产生量，从2019年起，力争实现磷石膏消大于产，逐步利用磷石膏存量的目标。
但一年的实际情形来看，2018年贵州省磷石膏综合利用率大约为57%，包括贵州磷肥产量最大的贵州开磷（集团）综合利用率还不到60%。叶学东认为，“如果按‘以用定产’把磷石膏产生企业消纳磷石膏情形与磷酸等产品生产挂钩，接下来怎么实行下去？包括磷化工和粮食安全问题等一系列问题都出来了。”
2017年，四川邛崃高宇化工的磷石膏渣场。 澎湃新闻 刁凡超 资料图
贵州被媒体宣布是全国第一个提出“以用定产”政策的省份，但实际上，四川德阳2017年就提出了“以用定产”的说法。据《德阳日报》宣布，截至2017年德阳市磷石膏堆存总量已超过4000万立方米，全市17个渣场紧张分布于什邡和绵竹，为“消化”这些磷石膏，德阳提出企业每“消化”1吨磷石膏可获1元补贴的勉励政策，操持2018年实现新增磷石膏的“产消平衡”，并逐步消纳存量。
“至今德阳也没有完备做到，属于空想化的想法。”生态环境部一位司法职员表示。
在此背景下，湖北荆门、宜昌均表示也要学习四川、贵州履历，履行磷石膏“以用定产”办法倒逼企业消纳，将磷石膏产生企业消纳磷石膏情形与磷酸等产品挂钩。
湖北荆门一家企业正利用磷石膏制作纸面石膏板。澎湃新闻 刁凡超 摄
湖北荆门市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孙文力向澎湃新闻表示，荆门14座磷石膏渣库2018年实际综合利用率为21.2%。他坦诚，目前磷石膏综合利用技能、政策支撑薄弱，荆门市磷石膏利用路子以同质化、低值化利用为主，紧张用于生产建筑材料，作为质料生产面板、大用量、高附加值综合利用技能经济性难题尚未打破，使得全市磷石膏综合利用率较低，不能取得本色性超过。
荆门工信部门卖力人也希望国家能够加大税收和财政政策支持力度，对磷石膏资源化利用企业和利用磷石膏的制品企业，加大税收减免、财政补贴等政策支持力度。
叶学东说，磷石膏利用问题是一个综合性问题，不是靠行政手段就能立马办理的。工信部门、发改部门在磷石膏综合利用问题上，对付企业在实际中碰着的详细问题，还需针对性办理。
比如，磷石膏的综合利用路子目前紧张集中在包括水泥缓凝剂在内的水泥制品、石膏建材、硫酸盐水泥、充填道路等，个顶用作水泥缓凝剂的花费量最大。但并不是所有的综合利用产品都能享受国家对付资源综合利用的优惠政策，这对付利润率只有3%-4%的磷肥行业而言，企业难以承受。
此外，叶学东也指出，虽然工信部、发改委在磷石膏综合利用方面下了不少文件，提出一系列指标，但磷石膏综合利用作为天下性难题，在技能研发，根本研究等方面孔前仍是企业自主科研攻关的状态。部分院校虽然也在做干系科研，但研究成果与家当化脱节。
上述生态环境部干系专家书任各省提出“以用定产”的决心，但也认为难度很大。“‘以用定产’这个‘紧箍咒’是在分外期间的必要方法，帮行业‘踩刹车’‘换轨道’，否则行业发展的惯性肯定还会沿着原来的老路走，但办理磷石膏综合利用问题长远看还是要疏堵结合，发挥市场机制的浸染，而这，须要发改、工信、交通、生态环境等各部门共同来想办法。”
